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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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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雲逸一開始就看到沈熠睡著了,聽謝陶說那些話只覺得是他可能看出來什麽了,想替沈熠打探下,或者幹脆就是沈熠想知道自己對他有意思沒有。

許雲逸的思路是,不管沈熠察覺到什麽了還是謝陶想搞幺蛾子,都堅決否認掉,自己家小孩可以帶回家好好談,不能確定能不能保守秘密的外人什麽也別想知道。

所以許雲逸餘光看到謝陶口袋裏露出錄音筆一角時,他太慶幸自己剛剛沒松口了。

許雲逸自己也有錄音筆,但是都是為了工作。謝陶不用上班,開會也絕對沒有到需要錄音筆記錄的程度,他會有這個東西,不管是經常用還是為了這次特意買的,都足以說明他比許雲逸想象的還要有心機。

這種對話錄音,絕對是要對沈熠不利的。如果他剛剛松口了,而錄音又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的,那這份錄音對他和沈熠來說都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,對他們造成巨大影響的一顆炸彈。

回程路上沈熠又睡著了。許雲逸把車停在路邊他也沒醒。

快要入夏的夜晚,在附近公園散步的居民已經各自回家了。只剩不遠處燒烤攤生意火爆人聲鼎沸的樣子,幾張白色塑料大圓桌前坐滿了客人。

而車內淺黃色燈光下,安靜得只能聽到沈熠淺淺的呼吸。

許雲逸默默註視著沈熠,看他睡得翹起來的發梢,看他睫毛下小小的陰影,看他呼吸時胸膛淺淺的起伏,竟有一種歲月漫長,幸好等到了這個人的感覺。

再次發動車子時,許雲逸在心裏嘲笑自己也有中二的時候。他竟然會在這一刻,很想就這樣帶著沈熠離開這個城市,離開所有煩心事,流浪去任何地方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汪哲昊就來了。他帶來了一些青團,說是媽媽做的。

沈熠不喜歡青團,他很討厭艾草的味道,可是是別人母親做的,這種時候說不吃好像是對人家有什麽意見似的。於是他道了謝就拿了一個默默配牛奶吃著,聽汪哲昊和許雲逸兩個人聊天。

昨晚到家他和許雲逸也沒說什麽。他有種感覺,就是在這件事上許雲逸是能明白他的心情,很理解他,所以不會責怪他的遷怒。想到這裏沈熠又慚愧又慶幸,如果學長也正好是和他一樣的性格,恐怕爭吵是不能這麽輕易就過去。

等比賽完了還是要好好想個好辦法,幫小秋母女一把。

他正胡思亂想著,許雲逸突然伸手過來,把他艱難啃下去了一半的青團拿走了。

“?”沈熠維持著拿著青團的姿勢,扭頭疑惑地看著他。

許雲逸竟然自然地把他啃了一半的青團送到嘴邊,兩三口吃掉了。

沈熠半張著嘴巴楞了好幾秒,心跳得像是剛跑完八千米。他趕緊拿起杯子把牛奶喝幹凈,都不敢擡頭看對面的汪哲昊是什麽表情了。

到了錄制現場,沈熠找不到一直和他對接的小姐姐,電話也沒打通,就想著給她微信留言一下。打開微信看到汪哲嚴很多條未讀消息,沈熠才想起昨天彩排完汪哲嚴說過這事,他給忘記了。

點開對話框,看清楚了字,沈熠心裏酸酸的,忍不住擡手揉了揉胸口。

他自以為瞞的很好,以為學長看不出來,實際上學長早就看出來問題了。

汪哲嚴說,許雲逸問他,是不是和沈熠說了自己性取向,還有和汪哲昊戀愛過的事。還問沈熠是什麽反應。

“我開始懷疑讓我弟弟和他和好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了。他很在意你。”汪哲嚴這麽說道。

沈熠收起手機,呆呆坐在化妝間回憶起這幾天。他在想,自己每一次的逃避,每一次欲蓋彌彰,如果許雲逸全部看得出來,那許雲逸該多難受呢。

可是許雲逸從來不提。

沈熠又想起總是夜裏失眠的許雲逸了。

那是怎麽樣一種孤獨呢?無論遇到什麽苦和累都獨自忍受,就算是日夜相處的人,他也不露端倪,也選擇不讓對方知道。沈熠想象不出來,一個人心裏到底要裝多少事,要操多少心,要多焦慮,才會年紀輕輕總是睡不著,半夜用看書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晚上的比賽,沈熠是想著許雲逸唱完的。

他試著沈浸在那種孤獨裏。他想象許雲逸是如何背負著不被理解的性取向,是如何情竇初開後轟轟烈烈愛一場,又是如何面對愛人的背叛。他這些年是如何一個人走過來的,是否也迷茫過,是否也像自己那樣,會有覺得人生也沒什麽好留戀的時候?

他是哪一年開始長大的呢?是哪一年開始磨平棱角,與這個世界周旋。又是哪一年變得隱忍,故作輕松地接受一切不公平。是哪一年扛起重擔,對家人的索取有求必應。

唱完歌的時候,沈熠往臺下不經意看了一眼,發現有幾個小姑娘聽哭了。

最終的評委票以及現場投票結果出來,他進了十強。再次順利通關,接下來就要進全國的總決賽。

結束工作後,許雲逸來了消息,說已經在門口等他了。

事到如今,沈熠覺得自己早就不在意同性戀不同性戀的事情了。李大爺和學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,比他遇到的大多數人都要好。他是個人,又不是根木頭,他有良心的。就算從小到大都被灌輸同性戀是變態惡心的觀念,他也沒辦法真的去討厭他們。

他甚至生出了一些可怕的想法。比如說……學長既然要和男孩子在一起,那和汪哲昊在一起和和自己在一起也沒有區別吧……如果這樣能留永遠學長身邊,如果這樣能留住學長的溫柔,如果這樣能成為學長最親密的人,分擔他的疲累和憂慮,那戀人關系,沈熠覺得自己不是不能接受……

出了大門,沈熠正探頭找許雲逸的車,忽然被一群女孩子圍住了。其中三四個女孩子拿著他的燈牌。

女孩子們圍著他高興地說著“辛苦了”和“加油”。沈熠這才明白,這些都是自己的粉絲。

真的不怪他沒註意,實在是他們這一群人裏有三個人氣很高,比賽前就有粉絲的,粉絲區的燈牌也通常都是那三個人的。

沈熠心裏暖暖的,耐心聽她們說完了笑著問她們怎麽還不走,待會兒就沒地鐵了。

“只要能見你,讓我今晚露宿街頭都行。”一個女孩子回答完,其他幾個也笑著附和起來。

“我給你們簽個名吧,簽完了趕緊回家,不要在外面逗留了。”沈熠看一個女孩子手裏拿著筆和紙,主動提議道。

女孩子們也很興奮,紛紛掏出自己洗的照片或是紙張遞給他,圍著他七嘴八舌和他聊著天,問他一些有些是他自己都沒註意的小細節。

等女孩子們散去了,沈熠感覺自己走路都不會走了,臉上的笑容怎麽忍都忍不住。

原來被崇拜,被肯定,被喜歡,是這麽幸福的事啊。

沈熠打開車門坐進去高興到抽了會兒風。許雲逸笑著看他鬧,也為他高興,帶他去吃了一家很好吃的日式料理。

不過兩人到了家接到的卻是一個壞消息。沈熠原公司那邊發現了不對勁,也得知了沈熠擅自參加節目的事。經紀人電話劈頭蓋臉一通罵,說沈熠白眼狼,為了紅就不擇手段,居然騙自己說生病了。還說別以為現在有點人氣你就了不起了,違約金都夠你這輩子付不完。

沈熠氣不過,想和她吵起來。許雲逸卻示意他打開錄音功能,然後指揮他假裝生氣,給經紀人挖了一些坑,比如一直以來沒有經過專業培訓,說好的好資源也沒有一個到手的,還有連著幾個月不發工資以及片酬被克扣。

沈熠瞞著公司去比賽還進了全國總決賽。經紀人被公司領導批評完氣瘋了,這會兒腦袋發熱給坑就跳,讓沈熠收集了一些證據。

汪哲嚴搭線聯系的那個律師很專業,把新的證據給他們後基本就沒什麽大事了。

許雲逸在準備辭職,每天下班後還要和鄭康康等人見面聊很久,或是去梁總家待很久。沈熠進了決賽,事情更是越來越多了。他準備的歌和老師研究過後,一張紙的歌詞,密密麻麻做的全是筆記,天天在家裏練。

上天賞了一副好嗓子還遠遠不夠,之前節目中有很厲害的音樂人向傳授他經驗說,不要只停留在唱好就完成任務了,還要試著去靠近“完美”。沈熠也覺得既然走這條路了,還得到那麽多的喜歡,為什麽不能不斷突破自己做的更好呢。

汪哲昊有時候來了後許雲逸臨時有事要出去,就剩下他和沈熠兩個人。這時候沈熠練歌,他會在一旁聽著偶爾給一點指點或是會誇沈熠幾句,氣氛也就還好,不至於尷尬到相對無言。

時間很快就到了第一場全國總決賽。沈熠成功驚艷了評委,成了第一個進三十五強的選手。現場叫他名字給他加油的粉絲也越來越多了了。

汪哲嚴履行了承諾,帶他回公司見了幾個相關的負責人。經紀約的問題他們已經聯系過律師那邊,知道問題不大,再加上他們自己的練習生裏沒有這麽有實力的vocal,沈熠長相也適合男團,所以經過討論後表示願意簽下他。回去後沒過幾天,沈熠就被通知去簽合約了,公司還給他配了個助理。

很快通告也來了。三十五強的人氣選手,包括沈熠在內的一共五個人被選去參加讚助商廣告的拍攝,他個人還接了兩個為品牌站臺的通告。

“我後天要去購物中心給一個品牌站臺。學長你去看嗎?”沈熠一到家就跑去廚房問許雲逸。

“幾點鐘?”許雲逸剛做好的巧克力從冰箱裏拿出來,拿了一顆塞進沈熠嘴裏。

“七點。”沈熠咬開了巧克力,發現是草莓夾心的。

“怎麽突然做巧克力了?送人的嗎?”沈熠又拿了一個塞嘴裏咬開,發現這個是堅果夾心的。

“嗯。給小秋的。”許雲逸看他喜歡,幹脆把剩下的材料拿出來,準備也一起做了。

“哦……”

“洗手。”許雲逸看他又要拿巧克力,在他胳膊上打了下。

沈熠趕忙去把手洗幹凈。

“學長……上次對不起。我不該把脾氣發在你身上。”沈熠站在一旁,還是認真向許雲逸道了歉。

許雲逸手上在忙著加熱巧克力碎,說知道錯了就行。

“那我們……能不能,幫幫小秋她們?”沈熠看著許雲逸的臉色,試探問道。

“你啊。”許雲逸嘆了口氣,搖搖頭笑起來。

沈熠看有戲,立馬笑逐顏開,期待地看著他學長。

許雲逸嚴肅起來說:“梁總兩個情`婦,一個是只為了錢,另一個是一來二去真心了。現在真心那個懷孕了。她一直掂量不清楚自己,又比較敏感,很想要個名份。我已經很隱晦的暗示了幾下,估計很快她就坐不住一時沖動去梁總家裏找事了。”

沈熠一聽又一個懷孕的,又皺起眉毛了。

“梁總老來得子,可惜是個女兒,現在情`婦這個可能是個兒子。而生下來萬一是個女兒,她就什麽也撈不著,沒準以後感情崩了,這個女兒還得她自己養活。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她趁還沒生下來去討個名份。”許雲逸把融化的巧克力倒進模具裏,問沈熠喜歡什麽夾心的。

但沈熠很專心在想事情,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。他問:“那梁總會給這個女人名份嗎?”

“當然不會。”許雲逸想也沒想就回答。“他地位特殊,情`婦上位這種事情,有心人直接舉報到紀檢委就吃不了兜著走了。再說梁總也算是有點家產,如果隨隨便便一個女人就能登堂入室,那以後他還怎麽在外面亂搞。還有就是小秋媽媽娘家的勢力現在是比不上梁總了,可是那也比跟一個沒背景的女人結婚好處多。”

“唉。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。”沈熠沮喪得巧克力都不想吃了。

“不怪你。“許雲逸把模具放進冰箱裏,轉身抱住他。“至少這件事有轉機了。師母那邊,如果真的離婚也算是解決這件事了,她要是鐵了心不離我們也沒辦法……而且這麽一通鬧完,我估計懷孕的那個也明白自己的地位了。她要是趕緊把孩子打了離開梁總,現在也來得及。”

沈熠沒防備被他抱住,楞了下然後在他懷裏閉上眼睛,也環抱住他。

這是他那天從汪哲嚴口中得知許雲逸是同性戀後,這麽多天來,第一次和許雲逸擁抱。沈熠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,各種情緒輪翻湧上心頭一遍後,只覺得這懷抱比巧克力還要甜上幾分。

昨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家裏進了蚊子,今早起來沈熠腿上被咬了兩下。可惜怎麽都找不到那只蚊子在哪兒,許雲逸只能找出花露水給他從頭到腳噴了兩遍。沈熠今天出去了一天,但是這會兒許雲逸仍然能聞到淡淡的花露水味道,讓人很舒服。

“想聽我吹笛子嗎?”沈熠忽然小聲問道。像是怕打擾了什麽。

許雲逸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快換了話題,但看他不再沈浸在剛剛的不快裏也松了口氣,回答說想聽。

沈熠松開他,去臥室把李大爺送他的竹笛拿了出來,簡單試了試,吹了一首自己最熟悉的《送別》。

他很久沒練生疏很多,就連這首聽得耳朵都生繭子的曲子,中間也小小失誤了幾次。

送別這首歌用竹笛來演奏很合適,笛聲平添了幾分淒涼和千回百轉。

等一曲結束,許雲逸很是驚訝,問他為什麽不試試把竹笛帶上舞臺。

“我現在相信真的有人是天生就在某方面特別有天賦了。跟著非專業的老師學竹笛都能吹到這種程度,我覺得你學別的樂器也不會差到哪兒。”

許雲逸忘了在哪兒看過說,單說曲子的話,很多學樂器的孩子,十幾歲可能就能把一首覆雜的演奏下來,但是樂器演奏的大家,一般都是到幾十歲才能真的成名。就是因為很多事情你必須經歷過後,演奏的時候才可以找準感覺。代入感情後,一些身體微小的振幅都會影響你的演奏,為你加分。

沈熠剛剛在吹笛子的時候,他的心也跟著酸澀不已。

少年人也曾意氣風發,曾經執著地相信永遠,可是真正成熟後面對分離的時候,縱使知道這一去可能再也不會相見,縱然心中不舍,最終也只將萬千情緒收拾好,認真道一聲“珍重”。

整首曲子的悲傷、期盼、祝願等等一系列感情,沈熠拿捏的特別好,讓人聽的時候感覺在被曲子的情緒推著走。

而且他出狀態也快,許雲逸心裏還在不好受呢,看他恢覆成吹笛子之前的狀態,啼笑皆非外更是覺得他是真有天賦。

“可是我會吹的曲子大概不到十個,沒什麽自信……”沈熠被他誇得眉開眼笑,撓了撓後腦勺。

“讓那個助理小妹妹去和公司說吧。關系到比賽,他們應該會幫忙。更何況現在讓你學別的樂器你也沒基礎,還不如就找個老師教你竹笛。”許雲逸說。

“好……其實我自己也挺想展示點唱歌以外的東西給粉絲們看。”沈熠說完又笑著看他眼睛。“還要再聽嗎?我還會幾首。”

許雲逸欣然答應。沈熠特意搜了幾個譜子,一連吹了好幾首,兩個人一直鬧到快十二點才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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